永中舊事-手背上的愛

圖片：永中青年第43期封面

「那就是愛現、搗蛋、愛吵鬧的意思啦！」阿強對小山子這個新轉來的同學可真是一肚子的不高興，「從『廣愛教輔院』出來的沒一個好東西。誰曉得他以前做了見不得人的事，他一來，就拖累了本班的名譽，簡直是本班之恥嘛！尤其他手臂上次的那個『愛』字，大概是要他一看到手錶就看到這個字，提醒他要記得搗蛋、鬧事！」坐在角落的小山子，雙眼佈滿血絲、兩手握拳的青筋暴起，左手背上那個「愛」字，更呈現一種扭曲的形狀。「你看看，這不是一付要打架的樣子嗎？」阿強又補上一句。這時我忍不住插嘴了「少說兩句嘛，他又沒怎樣，大家都是同學嘛！」此時小山子抬起頭，與我四目相交；或許他那時並不知我「小五子」日後會與他成為莫逆之交。

阿強一直是以班上精神領袖自居，身高一八○，一副帥哥模樣，又是籃球隊長，智育、體育都強，時常是扮演正義使者的角色。說實在，本班表現一向良好，也難怪小山子一進來就令他覺得礙眼。「這小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貨色，我家附近就有一個人就是做了許多壞事，才被送到『廣愛教輔院』的，聽說手背上有刺『愛』字的還是需要『特殊調教』的呢！不過，放心好了，雖然目前他沒做什麼壞事，但我不會讓他破壞本班名譽的！」

其實小山子怎麼會到我們班來，大家一直都想不透，大概是我們班人少吧！他的成績並不好，再加上身高只有一六○，瘦瘦的身材，又長的一臉的青春痘，第一眼看到實在很難對他產生好感。感覺上他好神秘，雖然他不說，我們也總覺得他好像有「某種前科」的那種感覺，所以也很少人主動跟他講話。

已經八點四十分了，小山子還沒來，阿強又在嘀咕了：「不來最好，大概是不敢來了，蟑螂在乾淨的地方是生存不下去的。下一節是導師的課，他若不來就有好戲可看了！」沒想到第二節上課，導師帶著小山子一起來了。小山子 上衣鈕扣掉的剩二顆，臉上還有一塊黑青，手臂更是多處破皮；八成是跟人打架，這下小山子慘了。導師說：「各位同學今天早上永四街發生一起機車搶案，歹徒從後面搶走一位買菜太太的皮包。」代誌大條了，大家心想：小山子要被捉去關了。「還好我們小山子同學迎面看見，用他的腳踏車去撞歹徒的機車，還與歹徒扭打，後來民眾幫忙，才將歹徒送到警察局，小山子見義勇為，我們給他鼓掌！」

就這樣，小山子的人緣漸漸好起來，大家也覺得小山子其實沒也想像中那麼難相處，而小山子的臉上也較有笑容。就只有阿強對他仍是成見頗深，由班際球賽就可以看出來，每次比賽小山子都到場邊熱身，而阿強卻連球都不給他碰一下，更不用說下場比賽了。阿強總以為他自己是「櫻木車道」，籃球隊長嘛，有了他一切就搞定了。

可是這次冠軍戰可就沒那麼簡單了，對方也是擁有四名校隊的強隊，雙方你來我往，可謂平分秋色，一方攻勢凌厲，另一方防守嚴密。只剩三分鐘，由於戰況激烈，球員受傷、犯規太多了，在不讓小山子上場只好派女生了，阿強只好新不甘情不願地讓小山子上場。戰況依舊激烈，小山子除了防守賣力外，連半個球都沒摸到，因為每次我方的球，阿強就大聲叫：「傳給我、傳給我！」他被包夾時才會傳出來，而他是絕不會傳給小山子的。

還有十秒，還輸二分，阿強又大叫：「傳給我、傳給我！」拿到球後一個大跨步「咦！」大驚叫一聲，莫非想灌籃，他真以為他是「櫻木車道」「碰」一聲巨響，每個人都張大了嘴，球碰到籃框邊緣彈了出來。小山子這回瞧得真切，一個箭步上去，抄到球、退一步、三分線外，還有二秒，力量由腳尖、腳踝、兩膝、臀部、直達脊椎，由臂、肘、腕、指；球滑出指尖同時弓身，像極了「三井壽司」，簡直就是錄影帶裏的投籃示範。這時我才發現小山子左手投籃。「刷」三分球，「帥」我們贏了。在一片人頭之上，我發現一個興奮的拳頭，那是一個緊握左手，我看到上面有個「愛」字，好大、好鮮、好美！

「各位同學，我們照例在學期末舉辦人員調查，老師很驚訝的發現，這次第一名竟然是本學期新轉來的小山子，他雖然話不多，但卻用行動表達了……」這時我以忍不住轉過去握住小山子的手，他也激動的握著我的手，那左手背上的「愛」字，又出現在我眼底，我覺得它是愛心、愛助人，愛運動。

(載於永中青年第43期)